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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学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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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晚上一起吃饭?”

    骑射课上,有人凑过来说话。

    陆昭手挽在弓弦上,瞄准了一刻,挥手示意,远处配合调整靶子的七皇子殿下会意让到一旁。

    “今天不行。”

    陈家三少的视线跟着从远处移回来,落到眼前的人身上:“今天又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现下不能说,日后你们会知道的。“

    他知道,他当然知道:“约了人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长箭脱手,划破长空,直插对面箭靶红心。

    七丈六尺。

    小姑娘露出满意的笑容,再射第二支,连续射了十支箭,有九箭命中靶心,一箭稍稍偏离。

    她的臂力比起从前提高不少,不光是射箭,日后学习枪法,同样要仰仗臂力和腕力。

    “你最近跟肖沐恩关系好得很啊。”以往骑射课是明争暗斗,不是掐架就是互呛,现如今倒怪了,突然成了互帮互助的好拍档。

    “不好吗?”少了很多火药味,她还挺喜欢这样的关系的。往常爱跟肖沐恩较劲,但其实比起来她的一众小伙伴,肖沐恩跟她的共同话题还多些,他是真爱射箭和枪法的,可以跟她比试射箭,教她枪法。

    “好,当然好。”他明白,而且他这个人识趣得很,“其实仔细看看,肖沐恩真不错,长相家世样样出色,要说文武双全也不为过,堪称佳婿啊。”

    没听明白他揶揄的口吻,陆昭很有认同感地点头:“以前觉得他面目可憎,现在发现他除了脾气不好,人真的挺好的。”会去慈幼院看望孩子,明明不会水,见她遇难也能奋不顾身跳下去,对动物有爱护之心,愿意教她枪法,成全别人心愿。而且他跟九王爷的感情这么好,九王爷看中的人,一定不会差。

    说曹操,曹操到。

    “你瞎了啊,那么大个靶子看不到?这也能射偏!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陈佑同情地拍拍陆昭肩膀: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,再接再厉啊。只要功夫深,铁杵磨成针!”

   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?

    今天是十四,肖岑答应了教她枪法的日子,待到散学,肖岑先走一步,陆昭磨蹭了一会儿,与他错开,前后脚赶到济病坊。

    “陆姐姐!”“姐姐好!”

    陆昭将带来的糕点交给赵梁,一群小孩子开开心心围过去。

    肖岑已经摆好场子,让赵梁将孩子们带到安全距离外,手中的红缨枪隔空丢给陆昭,右脚同时一踢,飞起靠墙的另一杆枪,稳稳握住。

    “长|枪短|枪各有妙处,有虚有实,可进可退,攻势锐利,退势迅速,战场上配合骑术可达到无敌的境界。天下枪法各家纷呈,最广为流传的是梨花枪法,九皇叔教我的枪法,便是他于梨花长|枪的基础上加入孙家短|枪的缠、抨、点三个用法,融会贯通,共有九式十八枪,今日我就给你演示第一式,金龙出岫。”

    他说罢,手中长|枪快如闪电刺出,一枪突刺,枪势迅猛势如破竹,直取陆昭咽喉,陆昭直觉一道寒气铺面袭来,惊得后退一步,枪头紧随其上,抵于她喉头。

    “这一式共有两枪,一枪上挑,一枪下刺,都是直取敌人要害,招式最为简单,但很考验功力,讲求快、准、很,务必灌注全力一击即中。”

    看她睁着眼,半晌不动:“吓呆了?”一枪锁喉的滋味可不好受。

    她不是吓呆,她是震撼,虽然简单,但那凝重的杀气犹如黑云压城,势不可挡,身临其境,可比之前看他空耍一整套枪法震撼多了。

    “这招看着简单,要想练好可不容易,若是练不好,其他招式也没有学的必要了,否则给你学会,也是套花架子。”没有足够力道和速度的枪法,犹如没有筋骨支撑的躯壳,再光鲜亮丽都是虚的。

    陆昭握好枪,肖岑调整了下她拿枪的姿势,一步步指导道:“气沉丹田,开左步,贴腰,蓄劲于手臂,劲透臂腕,先不管力道,出枪的方向一定要直,动作要快!”

    陆昭依他所言,就在原地反复练习这基本的动作,本来还有一群孩子围着看热闹的,看了不一会儿就从新奇觉得枯燥了,小孩子们绕到一边玩耍去了,只剩下赵梁和肖岑在旁边看着。

    七皇子殿下展现了极佳的耐心,坚持了半个时辰,不断纠正她的错处,到最后才感觉有点样子,她的枪头总算不偏了,出枪时的手臂是能使足力气的角度。

    再看了一会儿,她的姿势跟方向已经没问题了,欠缺的就是力道和速度,速度需要多加练习,力道更不是一天两天能提高的:“今天就到这儿吧。”时辰太晚,他回宫不好交代,“你回家继续练,”严厉的师父板着脸,“不准偷懒,过两天我检查!”

    陆昭收了枪,胳膊虽然酸疼,心里高兴极了:“放心!我一定好好练习!到时候你教我第二招!”

    “哪有这么快!你才学了个基本的姿势,挑跟刺的手法都还没学。”知道她急切,但学枪法并非一朝一夕可速成的事,“九皇叔八岁就开始教我,本皇子学了这么多年,第九式还没练熟呢。”

    那是他不用心,有九王爷亲自教,还不知道珍惜。

    这样的机会多少人梦寐以求。

    之前一心盼着要学枪,刚下课就赶到这里,练习的时候不觉得,此时一放下枪,顿时感觉饥肠辘辘。

    听她喊饿,赵梁端过来一碟馒头,陆昭拿了两个,坐在房前的台阶上,吃得津津有味。饿的时候吃什么都美味,饕餮盛宴也比不上。

    肖岑站在她身旁,笑话人道:“你可真是舍己为人,带过来糕点给人吃,自己啃馒头。”

    在旁边嬉闹的五六岁的女童跑过来,头上插着淡黄色的小花,手上还折着一支,近身阵阵桂花清香扑鼻。

    陆昭撕了一小片馒头喂给她,见她伸着手,便想接过来桂花枝,小女娃却不放,手臂抬得高高的,小小的花枝卖力插上姐姐发髻。

    淡黄衬着雪颜,雅净脱俗,鬓角几缕乌苏垂落,秀丽容颜凭添动人风情。

    有人的心跳漏了一下,始作俑者毫无知觉,继续啃着馒头,跟女童有说有笑。

    “你跟她说什么?”见她跟小女娃咬耳朵,哄得人高兴得又蹦又跳。

    女童跑回在树下玩耍的小伙伴们身边,兴高采烈分享喜讯,陆昭收回视线:“我说可以把姓借给默默,日后她就有名字了。”说到这,饶有兴味问道,“你说哪个字好?”

    肖岑明了她意思,沉吟一刻:“芳菲菲而难亏兮,芬至今犹未沫。”

    陆沫?少女笑着附和:“不错不错。”

    肖岑进里屋寻了个垫子,铺在台阶上,与她并肩而坐。

    暮风清凉,桂花飘香,不远处稚童们绕着桂花树在玩捉迷藏,一无所知的年纪,嬉笑打闹,无忧无虑,欢笑声溶入风中,连晚风都沾染上清爽气息。

    “九皇叔每次回京,都必定要来济病坊,在这慈幼院中坐一坐。”

    陆昭回首,双眸闪着热切的光:“就在这里?”

    肖岑点头:“就在这里,像我们这样,看着孩童们追逐打闹,他可以从早坐到晚,一动都不动,从前我不明白他在看什么,现在好像有些懂了。”大概是因为身边这人,让他头次有了一切很美好,希望时间静止的期盼,在九皇叔的眼中,这样的场景便是如此弥足珍贵吧。

    “他说,在战场上待久了,见到太多亲信兄弟故去,看得多就麻木了,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上战场都忘记了,只有回到这里,才能想起来当初上战场的缘由。”

    “要我大郁再没有因为战争失却双亲,流离失所的孤儿,要大郁所有的孩子都能这样无忧无虑地欢笑。”仅是这样看着,便似心有感触,能清晰感应到那与她隔着时空,坐在这里的男人的心境,温暖,孤单,坚定。少女带着无限憧憬,一字一顿,掷地有声地重申,“九王爷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。”

    是,九皇叔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,而他,与皇叔同为皇家的血脉,领受了皇叔的悉心教导,却注定是个成不了气候的胆小鬼。

    “我怕死。”喃喃的声,低沉的声,诉说着少年埋藏心头多年的恐惧,时时刻刻束缚他的自厌与绝望。他怕死,好怕好怕,自从六岁那年不知是否意外的落水,那种难受窒息濒临死亡的恐惧感,如影随形;那样被水淹没漫无边际的黑暗,从无一日放开过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