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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在韩王府他也问过她这问题，会反复询问，其实他未必像他自己说的那样，完全不相信吧。心中有坚定信念的人，就不必急于寻求别人的认同了。
陆昭伸手，握住肖岑的左手，低着头的人惊了一惊，不明所以看向她。
他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，在月色下透着浅绿色的光泽，幽亮通透。
“玉能辟邪，日后你戴着它，不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，也近不了身了。”
他只听过玉佛能辟邪，没听说过玉扳指好辟邪的，不过明明是不着调的话，听她这样神色认真地说着，竟然会有很想相信的感觉。
她像握他手一样突然松开，触手的温软毫无预兆消失，肖岑一瞬竟有冲动，想要伸手挽留。
“我到家啦，明天见！”
唇红齿白的小姑娘，双眸含笑熠熠生辉，少年心下一动，仓促别过眼，赧红的面色掩于夜色中。
“陆明非！”
走了几步路的人停下来，回头。
“今天说过的话，你一定要记住，不准忘！”
陆昭联系当下，只以为他说的是玉能避邪的事，心道她这样说，只是顺口安抚他的呀，看他一脸的郑重其事，难道日后不准，他还要回来兴师问罪？肖沐恩可真够小心眼儿的，小姑娘撇撇嘴，挥手道别。现下记得，日后可难说，反正他若是找人问罪，她才不会承认呢。
回到家，在床上躺着，翻来覆去辗转反侧，怎么也阖不了眼，折腾了半天，陆昭腾一下坐起来，边穿衣服边朝床下跳。
她习惯性打算翻墙，走到墙边，看见一个脑袋从下方的狗洞里伸出来。
那人低着头，在努力钻狗洞，没发现她，手先不费事地进来了，然后是头，然后是肩膀，然后……用力，用力……卡住了。
陆昭观察了一会儿，在他旁边蹲下，实事求是道：“阿澜你胖了。”
薛澜半截身子探在狗洞外，闻声幽怨看向她：“是长高了。”
她从树丛里摸来个大石头，要把墙上那个洞凿大点，足够他动弹，薛澜打小四肢不协调，翻墙基本属于不可能任务，所以她的院子一直留着个隐蔽的狗洞，专供某人进出。
“这洞得堵上了。”他长大了，小洞越挖越大，不安全是一个原因，她也长大了，“日后若被人看见我从后巷进出……不大好。”终究男女有别，风言风语传出去对她不好，提到这个，想到刚才的事情，“阿昭，对不起。”
“说对不起，是因为去青楼没带我，还是骗了我？”
他想了想：“都有。”
“阿澜，我是女人。”
薛澜没明白她说这话，点头：“嗯。”虽然当了这么多年兄弟，可是自打她说有心上人，他也开始有了她是女人的自觉，与日俱增。
“前年我陪你去青楼找你大哥，被薛伯伯知道，狠狠打了你一顿板子。”
“是啊。”爹说他胡闹，怎会带陆昭去青楼。当时懵懵懂懂，觉得爹小题大做，现下自己也到察觉男女有别的年纪了。
“前段时间狩猎比赛的时候，我看中一头大野猪，箭虽然射中了，可是力道太浅，还是给它逃了。后来骑射课我特地留意了，发现大家的箭都比我射得深，就算我射得最准，可我是女人，随着年龄增长，力道慢慢总会比不上男人。”有些事，并非装作不知道，就不会发生，就可以一直自欺欺人，“今天你们去青楼，我不能去，这只是一件小事，日后还会有很多事情，你们可以做，我不一定能做，比如推举进锦衣卫。”推举的规则是适用男人的，而她是个女人，锦衣卫像国子监一样，全是男人，会收她么，而她到了嫁人的年纪，老爹还会像从前一样任凭她胡作非为么？他们去青楼瞒着她，是怕她有落差感，而她总要面对的，“阿澜，我不害怕，我说过我要做什么，谁也管不着，我爹不可以，老天爷也不可以。臂力比不过，我就加强训练，只要我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，一定可以弥补先天的不足，一定能跟男人一样强，甚至比男人更强。锦衣卫从没有过女子，那又怎么样？我非要当这第一个不可，只要我坚持不懈，总有一天会梦想成真的！”
薛家六少一眨不眨眼看着人：“陆昭，精彩啊，若非我现下动弹不得，一定给你个表达支持的深情拥抱！”
“拥抱我心领了，作为我的好兄弟，还是来点实质的支持吧。日后呢，我就负责艰苦训练，增强自身实力，搞定锦衣卫和我老爹的事，就交给你想办法了！”
“……”
墙壁终于凿穿了，一个大洞展现，薛军师以狗扒式爬进来，站起身的时候，肚子配合咕咕叫了几声：“有吃的吗？”红翠楼那一桌子美食，一筷子还没动就东窗事发了。
“我去厨房找找。”
一会儿陆昭回来，端来一盘子糕点，还有一壶茶。两人在院中的石桌边坐着，边吃东西边聊天。这段时间薛澜一直忙于翰林院的事情，他们也很久没这样促膝长谈了。
记得刚到国子监，仿若还是昨天的事情，以为一辈子就能那样打打闹闹，形影不离地走下去。转眼之间，他就进了翰林院，日后大家都会沿着自己的方向前进，会有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，像这样无拘无束秉烛夜谈的机会越来越珍贵了。
刚分开时确实难过，不过她现下觉得，相聚时间的长短并不会影响真正的友情：“就算有天再见不到，我们也是一辈子最好的朋友。”
薛澜正吃着糕就哽了下：“你这话怎么听着……很不吉利？”好像她或他会永远分离一样。
“凑活着听吧。”理解个意思就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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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到国子监，一帮小伙伴都围过来道歉。
宋景道：“阿昭抱歉，昨天我们不该骗你的。”
陈三少勾着人的肩，拍胸脯：“为了表达真切的歉意，今天下课本少爷带你去一个好地方。”
“我有事。”
“什么事能比得上我们几个欢聚一堂？“
“我约了肖沐恩。”
陈三少认为自己肯定听错了，要么就是人的名字读音相近，需要再听一遍：“约了谁？”
“肖岑。”
“阿昭你是不是还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呢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！”陈佑从桌子上跳下来，似模似样地行了个大礼，“你大人不计小人过，原谅我嘛。”
“我真的有事。”
“约了肖沐恩？”这借口也太烂了吧，她说要去参加诗歌大赛都靠谱点。
“对啊。”今天一大早在学堂门口碰到肖岑，肖岑说下课后约个地方吃饭，谈谈教她枪法的事情，简直是喜从天降。
“你约肖沐恩做什么？”最近没发生什么冲突啊，真有什么冲突，也该叫上他们帮忙。
这个没办法说，她答应了肖岑，关于仁和药铺和九王爷的事情都要保密，所以关于红缨枪法的事情也要保密。
“日后你们会知道的。”等到肖沐恩说可以告诉别人的时候。
陈佑压根不相信陆昭的说辞，即使她言之凿凿。等到散学的时候，果然见肖岑根本不理人，径自收拾好东西出了门。
“阿昭，你的七皇子殿下好像不太配合啊？”
陆昭无语推开凑过来调笑的某人，从教室走出。
出了国子监，肖岑等在外面，两人走了一段路，寻了一处酒楼坐下。
“你真的愿意教我枪法？”她还是不大敢相信啊，上次他还完全不情愿的样子，何况以肖沐恩跟她的关系，虽然这几天比起之前和睦不少，可连朋友都不知道算不算。
“我渴了。”
“殿下喝茶！”识时务者为俊杰，有求于人的小姑娘，笑容满面地服务好。
于她是动机明确，于不远处偷看的旁人眼中，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。
就在与这处相对的对面酒楼二楼，一伙偷看的小少年面面相觑，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。这群人正是觉得陆昭的理由烂极了，怀疑她另有隐情，决定偷偷跟踪她的小伙伴们，谁知道他们出了国子监，真就看到陆昭跟肖岑一起，然后到了这里，又看到这一幕。
此时，眼看着远处两个人，七皇子殿下一脸高贵冷漠，小姑娘则笑容可掬，添水拿筷殷勤至极，七皇子分明还是那个七皇子，可另外那货哪是陆昭啊，哪是那个张牙舞爪的陆昭，跟肖岑水火不容的陆昭啊。
一干人等过了许久许久才回过神。
“阿昭看上肖沐恩了！”天哪，还有比这更合情合理又匪夷所思的解释吗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