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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四章 年里
次日便是初一，按例是该过去春晖园请安拜年。但远黛如今是愈发懒得与凌府众人虚以委蛇，早间杜若过来请她动身过去老太太处拜年时，她却是动也不曾动一下，只淡淡吩咐道：我今儿只觉身子愈发不好，竟是不能起身。便由你代我去一趟吧！”
杜若听得一怔，有心想说些什么，但见远黛神色，却还是默然咽下已到口边话语，答应了一声后，便自悄然退了下去。既是告了病，远黛便只简单将长发挽了纂儿，也不梳妆便悠然自得靠炕上，取过炕头那卷书册，闲闲翻看着。
至于宁夫人，她虽说了要凌府小住一些时日，然而春节临近之时，她毕竟还是辞了萧老太君离开了凌府。不管如何，一个外人，一个大家族内过年，委实还是有些不便。
外头几个小丫头子才来几日，却是只能外屋听命、传话，并不能进来伺候。远黛却也乐得如此。杜若这一去，便去了足有半个时辰，及至回来时候，身边却还跟了一人。
听得有人揭帘而入，远黛便随意抬眼一扫，目光随之一定，而后坐直身子微讶问道：十妹妹，你怎么来了？”与杜若一道进来，可不正是凌远萱。
因是年初一，为讨吉利，今儿凌远萱身上着了大红喜鹊登梅缂丝袄子，外罩五彩缂丝石青褙子，下头却是桃红撒花盘金彩绣锦裙，人才进了屋，便无由予人一种四壁生辉之感。
失笑看她一眼，远黛随意道：十妹妹这一身，倒真是喜庆！”
凌远萱闻言，不免白了她一眼，走了过去，一面炕边上坐下，一面道：今儿可是年初一，九姐姐便是身子不爽，也该过去给老太太请安拜年才好，怎么竟遣了杜若过去？”
言下既有关心，又不无埋怨之意。
微微一笑之后，远黛道：正因今儿是年初一，众人皆去，我才借故不去！十妹妹想，我若去了，固然热闹，只怕有人心中却未必欢喜，而不巧是，我若去了，见着她，心中也是多有不。既如此，倒不如我不去也还罢了！”
凌远萱自然知道她语中所指是谁，但她却不好远黛跟前说陆夫人不是，只好苦笑道：我这会子过来，却是替老太太她们送压岁钱来了！”她说着，便朝杜若招了招手。杜若抿唇一笑，便将手中捧着黑漆托盘双手托了给凌远萱。
凌远萱接了托盘，搁远黛身前那张小几上，指点着盘内锦袋，向远黛一一说明是哪位长辈给。远黛听着，不免连连点头。指点完了后，凌远萱便又道：我们，昨儿老太太已给了，本是打算送来给你，后来一想，今儿初一，你总要过去，还是当面给好。却不料你今儿居然也不曾去。”说到这里，凌远萱微微一顿，好一会子，终于还是低声提醒道：老太太虽未出言责怪，但我看她脸色仿佛不大好呢！”
昨晚守岁她不曾过去，今儿初一拜年又不曾去，萧老太君脸色能好看那才是怪了。远黛暗自想着，面色却是丝毫不动，只平静道：昨儿我请了姨娘来我这里一道守了岁，其后忙着散钱给这屋里人，直闹到子时后才睡。今儿早起，便觉头痛脑热，这才不曾过去。且等这几日，我身子好了些，再去给老太太赔罪！”
凌远萱来此，原不是指责她来，所说这些话，也不过是提醒远黛一二，这会儿听了这话，便也顺势不再多问，只笑道：九姐姐这病，可得早些好起来。上灯那日，我可还盼着同姐姐一道出门看灯呢！”言下却是意有所指。
远黛听得哑然失笑，忙道：十妹妹放心！我是断然不会误了看灯！”
二人又说了几句，凌远萱便起身告辞了出去。二人如今关系虽不似从前那般僵硬，但也远远不曾恢复到初见时候亲密，倒真真像是一个大家族姊妹二人了。
凌远萱去后不多一会子工夫，环翠阁院内很便传来了阵阵喧哗之声，杜若闻声，忙步行到窗前，推窗往外一看，却回头向远黛道：小姐，内院丫鬟婆子们来给你拜年了！”
凌府规矩，大年头上，府中各下人都可往主子处拜年讨赏，这些丫鬟婆子想来便是为此而来。远黛颔首道：既如此，你便出去发了赏银吧！”
杜若忙点一点头，便自螺钿小柜内取了昨儿远黛与她那只拣妆盒子来，捧了出去了。众丫头婆子其实也知远黛身子不好，然这上门拜年，她们却是不能不来，哪怕明知这位小姐手头可能甚是拮据。然而这位主子可能嫁入王府身份，却由不得她们不来。
来，固然会令对方破费，不来，却无疑便是一种藐视了。
譬如周姨娘，这些年来，便极少有人会去她那边拜年。众丫鬟婆子虽然也知银钱是好，知道若是过去，周姨娘断然不会做太过寒酸，但碍于有陆夫人，却真是无人敢去。
一时众人闹哄哄进来，各自说了吉利话儿，从杜若手中领了赏银，又朝内屋方向行礼，谢了远黛，这才一道离去。却是一拨去了又来一拨，直到午后才渐渐歇止了。
杜若凌府多年，对凌府内有多少人，自是一清二楚，适才发赏之时，是默默记了来人。此刻眼见人大多已来过了，不免掐指稍稍算了一算，这才依旧捧了那拣妆盒子入内屋。
远黛听得声音，便自然看了过来，见是杜若，却是不由一笑，道：难得我这里竟这般热闹！”言下却是不无自嘲之意。对于今儿这局面，她自是早已算计到了，否则也不能备了这许多赏钱。但想到之时，她却也很明白，今日来这些人，都是看百里肇面子上。
杜若笑了笑，一面呈上拣妆盒子，一面道：内院丫鬟婆子们该来都来了，不该来，也是一个没来！小姐备赏银却还多出了一些！”
远黛自然明白杜若这话里意思，该来，自是其他各房主子身边人；不该来，自然便是陆夫人身边之人了。摆一摆手，她淡然道：我这银子终究不是白来，她们不来，难道我却还想她们来吗？”无错小说网不跳字。言下却是全不意。
杜若她身边也有一些日子了，自然不会以为她这话言不由衷。一笑之后，道：从来锦上添花易，雪中送炭难。小姐如今已走到了这一步，确也无需为这些人气恼！”
挑眉一笑，远黛却没接口，只道：杜若，你去外头唤个小丫头过去西院看看姨娘那里如何了？”她这里既来了这么多人，周姨娘那里想来也少不了会有人去。
了然点头，杜若很退了下去。她去了之后，远黛才轻吁了一口气，懒懒舒展一下四肢，抬头揉了揉自己太阳穴。适才外头这一阵子，可实喧闹得紧，让她很有些头疼。
周姨娘那边，她其实倒不十分担心。早文屏几人准备年节赏银时候，她便吩咐了，让连带着周姨娘那边赏银一道备下，所以那边即使开始有些慌乱，但却不会出什么大问题。
果然不出她所料，过了一刻，过去西院小丫头子进来，禀说那边一切都好，过去拜年之人这会儿都差不多散了，周姨娘看着虽困乏，但精神却还不错。
远黛听得微微颔首，倒也没再言语什么。
正月里头，热热闹闹之外便是吃吃喝喝，因着称病缘故，远黛是足不出户，除却初一日闹了一回外，以后数日倒都颇为清静。初二日下晚，却是文屏先回来了。
放下行李，文屏便过来给远黛见礼。远黛见她回来，却是不免一笑，一面唤杜若取了赏银来赏了文屏，一面笑道：不是说了，让你初三晚上再回来！”
文屏接了赏银，先自谢了远黛，这才笑道：回小姐话，我倒是有心想家中多待几日，怎奈我老子娘同哥哥都催逼着我些回来，我委实受不住他们呱噪，只得提前回来了！”
远黛听得失笑不已，而后终是不无自嘲道：敢情我还真是攀上高枝儿了！”文屏虽没明说，但远黛又怎会不明白文屏老子娘及哥哥为何会催逼着文屏回来。
文屏、杜若旁听着这话，却都不由笑了起来。
事实上，若将远黛与百里肇这门亲事宣扬出去，只怕全平京人都要觉得这桩婚事确实是远黛攀了高枝。然而不知怎么，文屏与杜若如今却莫名觉得，也许只是也许也许这门亲事到了后，真正得益之人，竟会是百里肇也说不准。
而这个想法，不止是已远黛身边待了近三年文屏有，便是如今杜若，也会无由有此感觉。虽然连她自己都觉得，这个想法实很有些不可思议。
第五十四章 年里
第五十四章 年里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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